陽春三月,草長鶯飛。北京街頭,垂柳滴翠。
3 月26 日上午,“追夢之旅——張海書法展”在國家博物館隆重開幕。頭發幾近染白,精神依然矍鑠。步履是輕盈的,怎么也看不出他已是75歲高齡;說話是輕聲的,言談舉止透著儒雅紳士的風度。領導來了要陪同,朋友來了要寒暄,粉絲圍上來了更不能怠慢……張海先生說:“我的時間,我自己都做不了主啊!”盡管如此,他還是抽出時間,接受了大河美術的采訪。

《追夢》121cm×320cm
我并沒有完全退休
《大河美術》記者:
從中國書協主席的位置上退下來,您的生活和心態有沒有什么變化?在展覽現場,我聽到有人議論,說張主席的字變化很大,可能是因為退休了,寫得多了……有沒有這方面的因素?退休之后,您有什么打算?
張海:
從去年底卸任中國書協主席后,我覺得生活并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,該什么樣還什么樣。人一生下來,有生就有死,有上就有下,這種規律對誰都一樣。國家對干部有年齡的限制,也是正常的。實際上,國家對文藝類群眾團體負責人的年齡限制已經放寬了很多。因此,我并沒有什么失落感。但是,退下來跟現職確實還是不一樣的,至少比以前輕松了很多。因為以前你在那個職位上,就意味著責任,出了問題,就得處理,還得負責。
其實,我也沒有完全退休。我只是從書協的領導崗位上退了下來,另外還有不少頭銜,比如我還是全國政協的常委,還擔任鄭州大學美術學院的院長。現在,鄭州大學正在醞釀成立中國書法篆刻研究院,我覺得這個設想很好。如果這個院成立了,在一個時期內,我還要參與籌備工作。除了這兩件事兒之外,我還帶有幾個研究生。另外,我還準備抽出時間,對自己以前的資料進行整理。我搬過兩次家,很多有價值的資料都丟失了。我覺得,有些資料對中國書法的研究可能會有一些佐證的價值。
至于展覽開幕之后有人說書藝大大提高并歸因于退休,這個因素并不大。因為我從中國書協的領導崗位上退下來才3 個月的時間,書法藝術水平不太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取得明顯的進步。我覺得,書法藝術的提高是一個厚積薄發的過程。實際上,為了準備這次展覽,我付出了大量的精力,可以說是嘔心瀝血。自從2014 年國家博物館提出要辦這個展覽之后,這兩年多來,沒有說什么休假不休假的,盡可能地推掉各種應酬,即使是過年期間,除了看看春節晚會,大年初一會會客,幾乎所有時間都用到了創作上。這些艱辛,外人是看不到的。

《感言十則·九字篇》33cm×33cm
《大河美術》記者:
您曾經發表過一篇題為《時代呼喚中國書法經典大家》的文章,在文藝界引起了很大的反響,那您覺得當下的中國書壇出現“經典大家”了嗎?您覺得自己算得上“經典大家”嗎?
張海:
那篇文章發表以后,確實引起了不小的反響。有關方面的領導也都很認同。2014 年習總書記在文藝座談會上說,我們的文藝“有高原,缺高峰”。我覺得,書法界也是如此,不過,“缺”高峰不是說“沒”高峰。具體到書法界,有沒有高峰,至于說某個人是不是高峰,這絕不能是自封的。對這個問題,我也有過思索。我覺得,判斷是不是高峰,應該有一個標準。達到什么樣的標準,算是高峰了?有些有量化的標準,有些沒有量化的標準。跳高你能跳多高,百米你能跑到9 秒幾幾,這都是可以量化的,而藝術沒有量化的標準,但也不能說沒有量化的標準,咱就不說這個事兒了。我曾寫過一篇關于代表作的思考。我覺得,成為代表作應該有三個標準:第一個就是藝術上要達到相當的高度,第二個是風格上要有一定的原創性,第三個還要經得起時間的檢驗。不過,這三條標準也是比較含糊的,這就需要理論家、批評家去細化。

習近平《念奴嬌·追思焦裕祿》48cm×140cm
《大河美術》記者:
那您覺得自己有沒有這樣的代表作呢?
張海:
我是這么看的:每個人至少要有自己滿意的作品,一件或者兩件。不過,過兩年之后,你可能覺得以前滿意的作品又不滿意了。所以呢,是不是代表作,還要得到業界的認可,還要經過時間的檢驗,光自己說不中。另外,我覺得,不能把歷史上的大家作為一個尺子去衡量當代書家,不然的話,不光當代的書家,甚至以后的書家,都不可能成為高峰。有一年我在香港,有記者問我,現在有沒有人超過顏真卿?我說,顏真卿就是一座高山呀,在歷史上的地位是不可動搖的。但如果你把顏真卿作為一把尺子,誰都超不過。你寫得完全像他,以顏真卿為標準,你是學他的;你跟他不一樣,根本不像顏真卿,不是顏體,那就難以比較了,沒有可比性。我的意思是,不能只視歷史上的王羲之、顏真卿等人為高峰。如果以他們為標準,現在創造高峰是不太現實的。實事求是的態度是,當代的藝術家應該努力創造所在時代的高峰。

王維《少年行四首之一》120cm×110cm
創新也要敬畏經典
《大河美術》記者:
我注意到,您非常注重大眾審美,認為書法藝術應該為群眾所喜聞樂見,告誡書法家們不要光顧著自己表現而不顧公眾的感受。近年來,關于“丑書”的爭議很多。您是怎么看待這個問題的?
張海:
我覺得,藝術還是應該雅俗共賞的。不過,你說你的雅俗共賞,人家說他的曲高和寡(哈哈)。這是問題的兩個方面。我向來主張,藝術的風格應該是多樣化的。美有各種各樣的美,但是必須賞心悅目吧。關于“丑書”的爭論,有的人說丑,有的人說不丑,“丑”的標準是什么,確實很難說。有人說,藝術上的“丑”,并不是真丑。但如果是為丑而丑,那就不好了。藝術的“丑”,應該是丑得可愛、丑得有底蘊、丑得有高度,這個高度,我覺得就像戲劇中的丑角一樣,丑中有戲,有他的審美價值,那是一種令人生愛的丑。戲中也是少不了丑角的。不管怎么說,但是有一點,那就是在追求藝術之“丑”等各種風格之前,有一個前提,必須打好堅實的功底。必須崇高經典、敬畏經典。不管你追求什么樣的藝術風格,審美都要有一個基本的標準,那就是為多數人接受。當然,藝術還要講求包容、開放、多元,允許各種風格的并存,倡導百花齊放。

《德厚家和聯》240cm×60cm×2
《大河美術》記者:
書法史上有“晉人尚韻,唐人尚法,宋人尚意,元明尚態”的說法。您認為當代書法崇尚的是什么?
張海:
這個問題是很難回答的。因為很難用一個字去高度概括一個時代的書風及其審美取向。
至于史上的那種說法,大家都那么說,似乎也被接受了。但如果真的是那樣,那豈不是說那個時代的書家,風格都趨同了嘛!當然,這種說法也有它的道理,比較簡練。總的來說,這種審美標準的構建及評判是很復雜的。而且現在就去概括當代書法審美的取向,也為時尚早。以前的那些說法,都是后人總結的。如果你非要去總結當代人的書法,可能是尚韻的也有、尚法的也有、尚意的也有……就當代的書家而言,人人都在創新,希望自己的書法在歷史上能有一種新的風格,這恐怕是多數書家的心態。
不忘初心 方得發展
《大河美術》記者:
作為全國政協常委,您在全國兩會上提交過很多有關書法的提案,比如爭取書法申報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、在職稱評定中設立書法系列、把書法列入基礎教育序列等等。今年兩會又提交了什么提案?
張海:
因為籌辦這次展覽,我確實耗費了很多的精力。所以,今年的政協會,我只提交了一個提案,建議充分發揮文物的作用,讓更多的文物向公眾開放。現在的很多文物,包括書法和繪畫,整年放在倉庫里,都被藏得緊緊的,一般人很難看到。如果你非要看,門檻很高,要價很高。我們說文物的價值很大,但如果都不讓人看,它的價值體現在哪里?我知道,“秘不示人”是為了保護文物,因為文物頻頻展出的話,可能會損壞。
但換一個角度,它即使有所損傷,不也發揮了應有的價值嗎?我去日本訪問,發現那里的收藏家、博物館,都很樂于把很有價值的書法精品拿給我們看。他們也不是炫耀,而是覺得那些東西最應該讓我們看。所以,我建議國家應該為文物的開放創造條件,逐步地降低門檻。

《俯仰寵辱聯》240cm×60cm×2
《大河美術》記者:
河南是書法強省。但近些年,領先的優勢似乎有所縮小,甚至被超越了。您怎么看這個問題?您能否對河南的書法家們說幾句話?
張海:
一個地方某種藝術的發展不可能一直直線上升,曲線上升才是常態。所以,在高速發展很多年后,放緩一段時間,也是正常的。我希望,河南有志于書法的中青年能夠“不忘初心”,始終保持創作的激情和對書法藝術的熱愛。中原文化底蘊深厚,書法基礎又非常好,我相信河南的書法還能獲得很大的發展。
張海先生藝術簡介:
1941 年9 月生于河南省偃師市。中國當代著名書法家。
現任中國書法家協會名譽主席,鄭州大學美術學院院長。全國政協常委,國務院批準有突出貢獻的專家。曾任第八、九、十屆全國人大代表,河南省文聯主席,河南省書法家協會主席,藝術品中國資深顧問,河南省書畫院院長等。
2001 年,任河南省文聯主席、黨組副書記、省書協主席、中國書法家協會第五屆主席。
2010 年12 月29 日,再次當選中國書法家協會第六屆主席。
2015 年12 月8 日,當選為中國書法家協會第七屆名譽主席。
2014 年5 月10 日—5 月20 日,“古稀新聲——張海書法展”在河南博物院展出。2016 年3 月26 日—5 月10 日,“追夢之旅——張海書法展”張海書法展在北京中國國家博物館展出。
出版有《張海隸書兩種》、《張海書法》、《張海新作選》、《張海書法作品集》、《張海書增廣漢隸辨異歌》、《張海書法精選》、《張海書法選》、《張海書法作品選》、《創造力的實現——張海書法展作品選》、《歲月如歌——張海書法展作品選》等。《佳作解析——張海行草書蘇轍黃州快哉亭記》、《佳作解析——張海隸書宋詞五首》、《佳作解析——張海楷書(魏碑)作品選》、《佳作解析——張海篆書作品》、《張海小字行草作品選》等作品集。
書論《關于代表作的思考》、《時代呼喚中國書法經典大家》、《書法經典大家怎么出》、《堅持健康的書法批評,為繁榮書法藝術鼓與呼》等,在當今書壇產生廣泛影響。